《哪吒2》票房神話 vs 聖經詮釋戰:當『我命由天』撞擊『聖靈引導』的文本革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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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哪吒貳之魔童鬧海》(下稱《哪吒2》)今年1月下旬上映後不足一個月,已打破多項票房紀錄;3月中總票房已超過150億人民幣,是全球票房最高的非英語電影和動畫電影,居全球影史票房榜第五位。很多影評嘗試探討它受歡迎的原因。

逾越現實界線的滿足滋味

電影一些對白,如「若前方無路,我就踏出一條路;若天地不容,我就扭轉乾坤!」「既然他們還要我們的命,那我們就用這條命跟他們拼了。」或多或少捕捉到今天生活在政治環境不開放、經濟狀況欠佳的中國社會裡人民的痛苦、對自主的渴求、反抗的慾望,大大引發他們的共鳴。兩個多小時置身光影世界,使觀眾可擺脫現實裡的規限、束縛、壓力,令他們稍微嘗到現實中無法獲得的滿足的滋味。循這方向思考,借用法國文學理論家羅蘭・巴特(Roland Barthes)的說法,《哪吒2》似為觀眾帶來一種「逾越界線的快感」(法文:Jouissance)。這或許是電影吸引中國觀眾的一個原因。

肯定既有愛國主義的快感

另一方面,巴特指文本也會帶給人肯定既有方向和前設、達致特定目標的的快感(法文為Plaisir,對應英文的Pleasure)。《哪吒2》也許就反映了一直存在的國家自豪感。《哪吒2》的製作班底來自中國,而故事題材源自中國神話,加上動畫乘近期電玩遊戲「黑神話:悟空」以及人工智能DeepSeek的熱潮,使不少中國人覺得,中國的電腦科技有力跟歐美國家競爭,繼而發展出一種排他的愛國情緒。《哪吒2》在中國大陸上映期間,電影《美國隊長4》也上映。社交媒體出現了「哪吒在海外活不活無所謂,美國隊長在中國必須死」的貼文。

甚至還有說法,認為「《哪吒2》踏準了時代的脈搏,反映了時代精神,滿足了當今社會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,也用『我命由我不由天』的精神,鼓舞着全世界被壓迫的人民。」這跟前面所提的中國人民不滿政府和經濟狀況的說法南轅北轍:前一個希望擺脫現實,甚至有反抗慾望;後一個則試圖用電影團結國內人民以對抗別國「打壓」。

懷疑的詮釋與聖靈的引導

從以上對《哪吒2》的討論可見,同一文本可以生出多元,甚至矛盾的解讀。我們不必完全認同巴特「作者已死」的觀點,但他的看法點出了所有文本的共性:文本皆有開放性,因此而來的不同解讀會豐富文本本身的生命。《哪吒2》如此,《聖經》更是如此。新教信徒群體,特別是華人教會往往對此感覺不自在,因為很多信徒認為,上主透過《聖經》啟示的真理只有一個、是單向地從上主而來,且是永恆不變的;他們覺得若非如此,就會跌進相對主義的陷阱、意味「什麼都可以」、等於宣稱世上沒有真理。然而,什麼是「『一個』『永恆不變』的『真理』」?假如太快、太廉價地對此下定論,那就容易抹煞真理的複雜、多樣、豐富,而如此簡單地可被我們「掌握」的「真理」,難道真的是真理?

我們要明白上主容許對《聖經》文本作多樣的解讀,不等於相對主義。我們要做的,是詮釋學家利科(Paul Ricoeur)強調的「懷疑的詮釋(Hermeneutics of Suspicion)」。例如讀《羅馬書》十三章1-7節,有關順服掌權者的段落時,我們會參考不同解釋:有說信徒無論任何情況都不可反抗政府;有說必須看上文下理,並了解這裡「順服」的用法;有指要清楚保羅當時羅馬帝國的處境,才明白為何保羅如此寫述。在參考眾多說法時,我們必須採取「懷疑的詮釋」,檢視解釋者的經驗、慾望、前設、限制,甚至潛意識等,如何影響對經文的理解。

當然,我們相信在懷疑中以愛和公義作記號的聖靈,內住在所有信徒裡面的同一位聖靈,會在過程中幫助我們作出對應處境、具說服力、洞察力和生命力的《聖經》詮釋。

從《哪吒2》到《聖經》解讀|何兆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