贪婪
「不可起贪心。」(罗马书7:7)
因为学习「转化」(Transformation)神学,依科学研究应有的策略,我必须大量翻阅歷史、社会、政治等资料,还得每日阅读相关的国内、外、甚至地方新闻,并予独立思辨、揣摩、推演。因而,常会被人侧目以待,我也只能任由误解甚或弃离。
在探讨这些议题中,我可以闻到隐藏其中一抹特殊人性味道:「贪婪」(Greed)。
贪婪的人性,在人类歷史中常显露无遗;贪婪自古也是宗教、哲学、或任何有关人的科学裡,最重要的议题。传统上,「贪婪」被认为是负面的人性,会造成侵犯或各种危机,而被禁忌、谴责;这样的结论是歷史必然。
二十世纪末,脑科学兴起,当然也将「贪婪」列为研究题目。但直到2015年,荷兰的特理·修仁斯(Terri Seuntjens)等人将其定义,神经科学界大抵也就接纳、遵循其说法:「贪婪(Greed),乃渴望更多、或有不知足之感」。随后,又有学者追加上「却以牺牲他人为代价」,而毕其界定。
初始,「贪婪」被演化论者认为是人类基于生存、恐惧因缺乏造成的危机,而将之与「恐惧」(Fear)挂勾。
「恐惧」又与情绪有关,神经科学家为排除其他干扰,遂採取「ROI (Regions of Interest,关注区) 法」,仅观察控制情绪的脑部区域-既大脑边缘系统「杏仁核」,来探讨该部位与「贪婪」关係。
直到2023年,天津师範大学的团队以全脑图像、而非关注区法来检视「贪婪」造成的大脑影像,发现杏仁核的反应并没有想像中的大,反倒在腹内前额叶皮质上的活性更强烈地被激活,自此改变众学者的观念,认定「贪婪」主要作用在腹内前额叶皮质,而非单单表现于杏仁核;杏仁核调控的情绪应是更下游的产物。
腹内前额叶是皮层和其下各种网络的关键节点。它的功能相当复杂,透过与其他脑部,如:杏仁核、纹状体、扣带迴、报偿迴路等之相互作用,广泛地在各种情绪、决策、计画、理性、认知、和自我资讯处理等领域,扮演重要角色。这样的复杂度,一方面告诉人要戒慎恐惧,不要陷于贪婪,另一方面也提供各种「覆盖」(Over-ride)、或岔路换轨,以转移贪婪习性之切入点。
「贪婪」与「贪渎」(Corruption)同样是繁复的大脑运作(参本专栏2024/7/14期);惟「贪婪」并不一定涉及法律、刑责,仅与传统道德观念不符。
成功哲学、或神学家,便在不触法下将之华丽转身,认其为推展进步、创新之动力。美国着名大教会(Mega church)柳溪教会创始人海波斯 (Bill Hybels) 甚至还出书提倡之:《神圣的不满足(Holy Discontent)》。
资本主义的政客们更是将之发挥得淋漓尽致,不只要赢者全拿、还透过造法,让不学有术的翼从鸡犭升天。
「More and more」(多而更多),是当代衝流量的主干思维。
惟《圣经》教导「减法塬则」:不要起贪心;甚至还建议「弃万物为粪土」-惟静候主的吩咐而后动,才能不「以牺牲他人为代价」。
「神经神学」教导:禁戒贪婪,才能顶天立地、无愧于心。
(文章授权/潘荣隆)

潘荣隆
国立清华大学生命科学系荣誉讲座教授。